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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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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鮫人

天光大亮, 白霜滿地。

謝南珩躺在蛛網上,並不快樂。

他的身側,一只瑩白的、柔軟無骨的手臂伸出, 搭在他的腹部上,漫不經心地撫摸著, 若彈奏鋼琴,優雅纖長。

謝南珩將手拿開,側過身, 用後背對著許機心, 以此來告訴她,他生氣了。

感情他不想被捆, 是一次性要求, 難不成每次閉關,他都得申請一次?

許機心手肘撐著頭,團團烏發順著膩滑的肌膚散落, 白皙若雪的肌膚,在黑發的對比下,韻韻泛光、

她擡手, 去掰謝南珩的肩膀。

謝南珩順著力道翻身, 正面對著許機心,一眨不眨地盯著, 一聲不吭。

許機心憋笑, 眉眼彎彎。

“好啦好啦, 別生氣了, 下次, 下次不捆著你了,好不好?”

謝南珩望進許機心眼裏, 依舊不哼聲。

顯然,這個答案他不滿意。

許機心摸摸他的臉,謝南珩後仰避過,繼續盯。

許機心:“……”

她若條魚滑到謝南珩的懷裏,捧著謝南珩的臉親了他額頭一口,妥協道:“行行行,我頂多捆一半時間,剩餘時間,放你自由。”

謝南珩終於肯開口,“這次算不算?”

“這次怎麽算?”許機心不解。

謝南珩翻身覆了上去,“這麽算。”

又是一月,謝南珩神清氣爽。

許機心躺在網上,捂著腰子,臉皺成一個苦瓜。

寶寶營養倒是攢得足足的,只是她的腰,不太可。

謝南珩抱著許機心,如抱一個嬰兒般,給她穿衣服,梳發,餵飯,許機心過上了‘衣來張手飯來張口’的日子。

她倒也不想這麽廢。

但,她好特麽的累。

她累得一根手指,都不想動。

見謝南珩精力充沛,許機心不禁懷疑人生。

她好歹也是萬年大妖,居然還鬥不過一個不足兩百歲的小屁孩?

這不科學。

許機心頑強起身,要證明自己並不虛,但動到一半,發現兩條腿又酸又脹還在顫抖。

許機心:“……”

她又軟綿綿地倒回搖搖椅上。

算了,和不足兩百歲的小朋友計較這個,太掉價。

她心安理得的躺在搖搖椅上,雙手擱在腹部,瞇著眼曬太陽。

廚房內,謝南珩哼著小調在做鹵味、麻辣、糕點、果幹等零食。

他哼的小調,是許機心以前常哼的鄉間小調,歌詞是吳地方言,謝南珩學得不像,至少詞聽起來怪模怪樣,但他聲音清越,若金玉敲擊,泠泠似泉上琴,縱然咬字不對,但音質與調子悅耳,聽來便是一種享受。

許機心在這鄉間小調、吳儂軟語中,睡了過去。

她是被鹵味香給喚醒的。

鹵味香最是霸道,比炒辣椒時的嗆香還要霸道,只聞到一點點,口水便不由自主分泌。加之鹵香香氣基調分數層,後勁綿長,便算只清清淡淡一點,也富有神奇的魔力,讓人嗅了還想嗅,嗅了只想吃,輕而易舉地,便能勾動人體饞蟲。

許機心不著痕跡咽咽口水,睜開雙眼。

她望向廚房那邊。

謝南珩在廚房裏忙活,從院中這個角度瞧去,並不能透過門,瞧清謝南珩在做什麽。

許機心揚聲道:“南珩,鹵味可以吃了沒有?”

“可以,先給你嘗嘗玉藕、蛋、雞爪、鴨掌吧。”謝南珩端著碗走了出來,一張臉,滿是笑意。

他周身細浮的塵埃折射著日光,讓他從廚房走到太陽底下時,一瞬間金光滿身。

鳳表龍姿,風..流.閑雅。

許機心呼吸一滯,視線在他身上,沒舍得動。

謝南珩面上笑容加大。

他走過來,坐在搖搖椅邊,用筷子夾起藕片,餵向許機心的嘴角,低聲笑道:“悅悅,你嘗嘗,味道可不可以?”

許機心咬了一口,慢慢咀嚼。

鹵藕因為鹵得時間沒有太久,還保留著它的脆,但鹵汁入味,藕片剛入口,又香又鮮又辣,吃了一口還想再吃。

許機心撅嘴當做大拇指豎起。

謝南珩輕笑一聲,上前在許機心撅起的嘴上親了一口。

許機心:“???”

得了意外之吻,許機心懵了片刻,淡定地收回唇,張嘴繼續吃,邊吃邊道:“滿嘴油,你也不嫌棄。”

謝南珩笑道:“你看我什麽時候嫌過?”

許機心沈默了。

她滿嘴油時,謝南珩還能舔上一口,說嘗嘗味道,確實沒嫌過。

她張嘴,無視這個話題。

謝南珩似是得了樂趣,餵一口親一口,擾得許機心失去享受美食的樂趣,她推推謝南珩,不耐煩地開口,“哎呀,你好煩啊。”

謝南珩這才老實下來,享受投餵的樂趣。

鹵味餵完,謝南珩問:“今天開張?”

“開張吧。”許機心開口,說著,準備起身,謝南珩收起碟筷,上前‘皇帝抱’,將許機心送到前邊店鋪。

店鋪靠向大門的地方打橫擺放了一張搖搖椅,搖搖椅裏邊是吧臺,謝南珩先將許機心放到搖搖椅上,之後開門。

大門全部打開,陽光從外流瀉進來,將在門口坐著的許機心籠罩,打了層柔光。

街上聽到動靜的修士往這邊瞧來,只見門口躺著一名高鬟飛仙髻的女修,女修容顏極美,修長的眉,秀挺的鼻,小巧可愛的唇,唇珠微微嘟起。

整個側臉,形成一條流暢起伏的曲線,完美精致,仿若精雕細琢而成。

她閉著眼,卷翹濃密的長睫合著,在眼瞼投下暗灰色的陰影,肌膚霜白,瑩瑩有韻,陽光斜斜而過,空中塵埃折射著金色光輝,落到那白瓷似的臉上,說不出的雅致雋美。

搖搖椅、秀美無倫女修、陽光、店鋪暗處陰影,以及熱鬧的集市,構成這動與靜、光與影的畫卷,靜謐與光明,希望與美好,一瞬間折射在路人修士心底。

修士,特別是底層修士,和前世社畜差不多,為賺靈石,在生死線上橫跳、為生活奔波,心頭蒙上塵埃,滿滿的都是疲憊。

但瞧見眼前這幕,卻莫名的感覺生活節奏慢了下來,好似這一刻至未來,充滿了光明。

他們不由自主地頓足。

恍然中回過神,擡頭去看牌匾。

‘小吃屋’三個大字龍飛鳳舞,上邊道蘊柔柔,光是瞧著,也感覺到一種快樂與開心。

執筆者寫這字時,必然很幸福,才會落筆之下,這種殘留的幸福溢出,讓觀者也沾染了他的愉悅。

修士的腳像是有自己的意識般,自發走到小吃屋門口。

小吃屋內,謝南珩已經將鹵味裝了過來,櫃臺淺淺,上邊架著一只只白瓷盤子,白瓷盤子裏邊,分別放著鹵藕片、鹵雞爪等等。

修士視線在店鋪內環視片刻,最終落到許機心身上,問:“老板,這鹵味,怎麽賣?”

許機心勉強睜開眼,掃過修士指的鹵藕片,忽然想起她和謝南珩還沒定價。

許機心琢磨片刻,問:“五階池玉藕,什麽市價?”

那修士意識到了什麽,猛地瞪大雙眼,死死盯著盤中鹵味。

他咽咽口水,摸了摸腰間儲物袋,驀地自慚。

他什麽修為,什麽身家,也敢來問價?

他很想說一聲打擾了,但他盯著池玉藕的視線,沒有移開。

在外邊,池玉藕整節賣,他買不起,現在這切開賣,他買一塊,應該沒問題吧?

他道:“池玉藕,三千上品靈石一斤。”

“哦,那六千上品靈石一斤吧。”許機心開口道。

她這價格,倒也沒宰客,鹵水裏用了不少香料,這些香料,都不是便宜的凡間香料,而是高階靈草靈植。

畢竟許機心和謝南珩實力高,味覺無限強化,吃沒有靈氣的,或者低階香料,會覺得鹵水裏滿滿的都是雜質,味道酸苦澀然,如吃混著沙子的飯。

卡嗓子不說,還難吃。

修士盤算了下自己靈石,羞澀地開口,“那我來一兩。”

許機心瞅了他一眼,給他夾了一塊大的,放到油紙裏包著,“給。”

修士接過,暗自掂量了下,發現應該不止一兩,他摸出六百上品靈石放到吧臺。

許機心提醒,“池玉藕對修為有要求,你最好一次只吃一點點。”

“謝謝前輩。”

有了第一個修士問價,第二個修士,第三個修士也壯著膽子問價,不過,因為第一個問價修士的經歷,他們覺得剩下的那些材料,他們可能買不起。

事實上,還真是。

就沒低於五階的,池玉藕最為便宜。

這群修士意思意思地,都買了一片池玉藕。

而許機心,從這群修士嘴裏問出市價,給這些鹵味標了價格。

之後,回到搖搖椅上,一邊悠閑地吃著鹵味,一邊晃悠著。

後邊,謝南珩將今日份零食端出來,每樣都取了一點放到吧臺上,他坐在許機心身邊,視線落到鹵味價格上,神情有些微妙。

怎麽說呢,這一條街,其實還是平民街,也就是說,來這兒逛的修士,消費水平不會太高。

而許機心標的這些價格,動輒幾千上品靈石一斤,買得起的,沒有多少。

這些食物,估計到最後,都落到許機心肚子裏。

當然,謝南珩對這價格並沒有異議,甚至在他看來,標低了。

許機心只考慮了食材和香料的價格,沒考慮他的人工。

他一堂堂堪比渡劫的大乘修士,人工費用怎麽著得是天價,但在這店鋪內,他是大白菜,免費。

意識到這點,謝南珩覺得,賣不出去更好。

他給許機心做零食心甘情願,但給旁人?憑什麽!

他起身,上前將許機心標的價格,又翻了一倍。

許機心睜開一只眼,將謝南珩的動作收之眼底,待謝南珩坐回椅邊,她問:“標得這麽高,會不會沒人買?”

“寧願賣不出,也不能賤賣。”謝南珩拿起筷子,又開始投餵許機心,“我做的食物,就值這個價。”

行吧,做零食的是大爺。

許機心張嘴,沒有提出異議。

被牌匾吸引進來的修士不少,但大多數瞧見價格,默默退出,到了傍晚,鹵味只賣掉少少的一部分,其中大單子,是隔壁法衣店的老板娘,見許機心漂亮,謝南珩帥氣,過來給捧的場,各種鹵味買了一點點。

次日,隔壁老板娘沒有來店鋪,據說閉關了,準備突破。

夥計說起這事,紅光滿面。

畢竟,老板娘實力高,他們這些夥計能得到的庇佑也大。

沒有背景,老板娘就是他們認識的高階修士,也是他們的人脈。

許機心躺在搖搖椅上,聽活計大聲宣傳自己老板娘即將從元嬰突破至化神,話裏話外,不無炫耀,有些想笑。

她問謝南珩,“突破大境界,這麽誇張?”

像極了村裏有小孩考上大學,村民齊齊放鞭炮慶賀。

謝南珩道:“那個老板娘,在元嬰大圓滿,卡了至少三百年。”

元嬰大圓滿壽笀只一千三,老板娘今年一千二百多歲,其實突破的可能性很小。

但現在,她又尋到突破機緣,相當於即將入土的老年人忽然得了長壽丹,又能活上百年,確實值得慶賀。

“卡三百年,也還好吧。”許機心道。

三百年,以前她一覺睡過去,就不止五百年。

“元嬰卡三百年,其實很危險。”謝南珩道,“練氣五層及以下,壽笀最長百年,練氣五層至大圓滿,最多能活一百五,築基境兩百,大圓滿三百,金丹會漲到五百,大圓滿七百,元嬰一千,大圓滿一千三,化神兩千。”

“你看,前期壽笀其實很緊迫,從初期到後期,壽笀都不會有變化。”

直至大圓滿,才會又漲幾百年,多個突破希望。

前期,真是一分修為一分時間,他們修煉,是在和時間賽跑,卡個三百年,那是自尋死路。

其實也不怪很多修士為了修煉走邪路,實在是修士淘汰太過殘酷,不想死,就得想盡辦法增長修為。

越是前期越殘酷,到了後期,壽笀廣長,修士反而可以從容。

許機心嘶了一聲,不由得慶幸,她沒有生活在修真界。

卷,太卷了。

前世他們可以喊躺平,頂多就是生活質量差一點,但這個世界,修士一旦躺平,就是個死。

誰敢躺平?

她握著謝南珩的手,滿是憐惜,“你真是辛苦了。”

從城主嘴裏可知,謝南珩以前就是別人家的孩子,早起修煉,晚上修煉,996、007的修煉,不眠不休。

沒有童年。

慘,太慘了。

謝南珩無措。

他沒明白許機心忽然說慘,是指哪兒慘。

但男人在女人面前賣慘討要福利是本能,他迅速耷拉著眉眼,表情雲淡風輕,眼底卻滿是倔強,“也還好,並不算慘。”

他嘴裏說不算慘,但整個表情都在寫著,我好慘,我有很多傷心事,我要安慰。

許機心果然被迷惑,不由得嘆口氣,這個小可憐喲。

她揉揉謝南珩的頭,拉著他起身,“走,咱們閉關去。”

許機心的安慰很直白,傷心?快樂到極致,就不傷心了。

謝南珩眸光緩緩變亮。

但他十分端得住,縱然心頭小鹿砰砰亂撞,面上也穩得猶如老狗,滿腹惆悵的表情拿捏得穩穩的。

許機心見狀愈發心疼。

她關上店鋪,親親謝南珩的額心,拉著他往房間裏跑。

昨天謝南珩在院內設了陣法,許機心不必再用蛛絲布滿房屋隔離,被謝南珩拉著往床..上.跑,也沒拒絕。

不過瞧見床,許機心挑眉,感覺有些不對。

她偏頭望向謝南珩。

謝南珩迅速調整好表情,一雙憂郁的小眼睛,回望過去。

許機心暗道,應該是她想多了。

沒多想的後果是,一個月後,她躺在搖搖椅上,又當起了廢人。

她驀地想起前世一句話,‘不要同情男人,會變得不幸’。

前人誠不欺我。

她偏頭望向謝南珩,謝南珩紅光滿面,肉眼可見的高興。

能不高興嘛,這次,他沒吃獸化丹,悅悅也讓他接近了。

他,謝南珩vs金色鳥兒,他更甚一籌。

這說明,悅悅對他的愛,已經超過對金色鳥兒的厭惡。

這是個好預兆,曙光就在前頭。

他眉眼含笑,夾著藕片餵給許機心。

許機心沒瞧藕片半眼,翻身背對著謝南珩,眉眼懨懨。

再同情謝南珩,她就是狗。

她的腰,遭不住。

謝南珩轉個身,輕聲細語地哄道:“悅悅,嘗嘗嘛,這藕片我加了糖,是甜辣味的,和以前的不太一樣,你嘗嘗味道,看喜不喜歡?”

許機心禁不住謝南珩的溫言軟語,張開了嘴。

這時,街上一輛漂亮馬車經過,三輛白馬在前,毛色雪白,身形矯健,三匹並立而行時,四蹄動作一致,顯然經過特別訓練。

瞧著漂亮又震撼。

車身是白玉煉制的,雕刻著鮫人與海水祥文,風吹過,揚起馬車窗口的茜色的紗,露出裏邊乘坐的鮫人。

鮫人墨色長發披肩,側臉如鑄,仿若女媧精心雕刻捏造,僅僅一個側顏,便讓人感覺到,什麽叫美。

許機心雙目發光,不由得坐直身體。

謝南珩只瞧了一眼,便不感興趣地收回,過了片刻,似是感知到了什麽,他往街上瞧去。

正好街上那鮫人偏頭,視線落到這邊,她完整的容貌,呈現在兩人面前。

膚色雪白,眉眼淺淡,額心、眉眼、顴骨處,貼著細小的珍珠似的魚鱗,神秘聖潔,充滿異域風情,漂亮得不可方物。

她視線在謝南珩身上停頓一秒,漠然得收回視線,正好風過,茜色軟煙似的紗垂墜,將她容顏遮住,影影綽綽的,只能瞧見個輪廓。

驚艷得恰到好處,遮掩得又如幻夢,讓人意猶未盡。

許機心回味了下鮫人的美貌,對謝南珩感慨,“她真美。”

小狐貍美在靈動,這鮫人卻更為空靈。

謝南珩眉眼動了動,側目,“我美,還是她美?”

許機心:“???”

不是,女孩子,你也要比比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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